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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追尋
從甲骨文被發現以來,國人對更早期文字的追尋從未停止。
常說中華文明五千年,可甲骨文的歷史只能追溯到商代。再往前的夏代,乃至“三皇五帝”時期,人們使用的是怎樣的文字?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他所造的字,難道只存在于神話中?安陽甲骨文已是六書具備的成熟文字,有學者認為它的發展演變起碼經過了1000多年,它的源頭又是什么?一連串的疑問始終困擾著古文字專家們。
有專家認為,大約距今8000年前出現的陶文,是中國乃至世界最早的原始文字。在山東省莒縣大汶口文化遺址——陵陽河遺址,考古人員發現了一組圖像,上為圓圓的太陽,下是五個山峰相連的山脈,中間似飄浮的云氣,又像是一彎新月、一簇火焰。有學者考證:這些陶文刻畫在表面極顯著的位置,形體接近商代的青銅器銘文,與后來的甲骨文有一定聯系。不過這種推測在學界并沒有得到普遍認可。
與之相對應的是,目前世界上公認最早的文字是出現在古代中東和北非地區,蘇美爾文明的楔形文字和古埃及象形文字,距今5000多年。甲骨文與之相比,只能是“小弟弟”。找到可與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年代媲美的文字,是不少中國古文字專家的夙愿。
近10年,聲稱發現“最早文字”的地方越來越多。2003年,在河南賈湖發現的一些刻在龜甲上的符號,距今達8000年。有學者稱,如果刻在那些甲殼上的,確實是一種文字的話,很可能是一個改變人類文字史的世界級的發現。
2007年,有考古學家宣布在寧夏回族自治區中衛市,發現了中國西北大麥地巖畫中的圖畫文字,可能是比甲骨文更為年代久遠的原始文字。
同年,安徽蚌埠有學者稱蚌埠雙墩遺址中,發現蚌埠雙墩刻畫符號,距今約7300年。
……
雖然“最早文字”層出不窮,但堅持甲骨文地位不可取代的學者們認為,這些原始文字,只是在一定范圍內使用的表意符號,介于符號和文字之間,使用范圍也比較狹窄,距離像甲骨文那樣成熟、系統的文字還差得很遠。他們指出,甲骨文之所以迄今仍被定為最早的文字,主要基于其字音、字義與現代漢字一脈相承,有音可讀、有形可釋、有意可解,可以成文,也可以通篇解讀。而上述“文字”顯然并不具備這些特征,只能稱為“刻畫記事符號”,甚至有嘩眾取寵之嫌。
良渚的發現,能否打破僵局?
“同源”和“多元”
如果以甲骨文為唯一標桿,尋找最早文字的探索似乎進入了死胡同。確實,現在發現的原始文字,與甲骨文都難以稱得上“同源”。
劉鳳君是研究“骨刻文”的專家,他此次趕到平湖,是希望獲得佐證自己研究的證據。
“骨刻文”,是劉鳳君2005年鑒定文物愛好者所藏的刻字骨頭時發現的,產生和主要使用的時間距今約4600—3300年,比甲骨文早了近1300年。“之所以認為這些骨頭上刻劃的字符是文字,是因為其符號布局和結構有規律可尋,有些偏旁多次重復出現,應該是一種文字記事現象。”
劉鳳君還進一步考證,甲骨文有可能是骨刻文發展到晚期后,出現的成熟文字,歸商王室祭祀專用,但同時,傳統的骨刻文仍在民間繼續流傳使用,有些地區可能一直流傳使用到兩周或更晚期。1981年萊陽前河前村西周墓出土陶上的骨刻文類型字可資為證。如果這一猜想被證實,文字史上1300年的空白就能夠被填補。
根據歷史記載,商朝的主要統治區域在黃河和淮河流域。長江中下游的廣大地區,當時仍是化外之地。既然商代的文字傳承有序,那么當時生活在長江中下游的人民,又使用著什么樣的文字,這些文字又來自哪里呢?
劉鳳君是“文化多元”論的支持者。“我們常說的華夏文明,其實融合了多種不同的文明。文獻記載中,黃帝、炎帝、蚩尤和他們的繼承人堯、舜、禹等,這些人物分屬于華夏和東夷兩大文化集團。骨刻文產生和使用年代與良渚文化處于同時期,如果北方在那個時期出現了骨刻文,那么同時期的長江下游地區的良渚文化,也應該產生了自己文字。”
劉鳳君相信,這次看到莊橋墳良渚文化遺址出土的刻字石鉞,進一步印證了自己的觀點:北方黃河流域、淮河流域和遼河流域的骨刻文與長江下游地區的良渚文字,是當時原始文字的兩大代表,兩者之間,正好起到了互相印證的作用。“這些文字的發現,把長期以來關于東夷西夏高度發展文明的研究和爭論引向了深入,也把長期以來關于中國文明起源和產生問題的爭論,從文明起源時間和產生文明的主要內容作了實實在在的詮釋,把這段‘傳說歷史’,實證為有文字記載的歷史。”
良渚文字是與甲骨文完全不同系統的文字,這,有可能嗎?
浙江大學文化遺產研究院常務副院長、古文字專家曹錦炎認為:“從目前來看,莊橋墳的良渚原始文字很有可能不與甲骨文同一序列,或許是一種地域文字、部族文字,好比今天的方言。發現它們的另一層重要意義,便是佐證了文字的多元化起源問題,為我們研究非中原系統文字提供了新的內容。”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劉釗也是文化多元說的支持者:“一提到原始文字就想把它認作是甲骨文的‘祖先’,這不嚴謹。地域性的文字,或者是一個部族文字,都有可能出現。只是目前發現的量還偏少,需要發現更多類似的原始文字來進行深入研究。”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許宏說,在5000年前的那個時期,萬邦林立,根本沒有一個可稱為“中國”的中心性實體。如果此次的發現被確認是文字的話,很有可能是中原王朝文明前一個早已湮沒的古國文字……
如果與甲骨文毫無關系,良渚文字就變成了完完全全的“死文字”,其承續源流也變得完全不可考。但幾乎每位專家都認為,這絲毫無損于其被重新發現,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偉大意義。
劉鳳君告訴記者,今天的漢字有多個源頭,骨刻文和良渚文字都可能是其源頭,只是在演化的過程中,在歷史的長河中慢慢消亡了。但是,從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這些“死文字”其實并沒有消失,而是融匯到了文字的演進過程之中。
曹錦炎認為,良渚文字很有可能是長江流域獨立發源的一種原始文字,是多元的中國文字體系的一部分,而這種多元,隨著中華大地上各部族、各民族的融合和語言的融合,而不斷進行發展,逐漸演變成了我們今天所認識的文字。“可以說,探究文字生成、演化的過程,也就是尋覓中華文化形成、發展軌跡的過程。這里面還有很多難解的謎,但探索無疑是引人入勝的。”
“我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能夠把這些文字都解讀出來,從里面讀懂先民的思想和情感。”站在自己修復的數千件良渚文化陶器中,梅亞龍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他迫切想了解它們的故事……
發現一種古文字和把它釋讀出來同樣重要。只有釋讀出來,才能得知古人傳達給我們的信息。但劉鳳君坦言,在現有條件下,釋讀原始文字,不是一個人的工作,也不是一時半刻的工作,是十幾年甚至于一個世紀或更長時間的工作。“這必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有些文字也許永遠也無法解讀出來。”
國家文物局考古專家組成員、北京故宮博物院原院長張忠培長期關注著良渚遺址的發掘進展:“這些東西很寶貴,一定要保存好,以后可作為國家檔案來研究。我們這一輩研究不透的內容,讓下一代再接著研究。”
我們的祖先,究竟想告訴我們什么?又有哪些動人的故事,將會從埋藏著的歷史長河之中被喚醒?
我們都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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