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因父親去世狀告自己醫(yī)院 稱理解“醫(yī)鬧”
責任之爭
院方認可“有錯”鑒定
原告拒絕調解請求宣判
懸念:一級護理為何沒有護理記錄,院方未作正面回應
醫(yī)療鑒定:
不屬于醫(yī)療事故
邵潔最初的舉動,還是“局限”在衛(wèi)生系統(tǒng)內,在與院方協調后,雙方向常州市醫(yī)學會申請進行醫(yī)療事故技術鑒定。
2011年4月7日,常州市醫(yī)學會作出了醫(yī)療事故技術鑒定報告,認定常州二院對于邵元度的診治行為符合相關規(guī)范,并無違反醫(yī)療衛(wèi)生管理法規(guī)、行政法規(guī)和部門規(guī)章的行為。但是,醫(yī)方在患者3月3日0時后病情出現變化時,未及時與患者家屬進行溝通告知,在改為一級護理后,對于患者的生命體征檢測、記錄不到位,也未進一步進行輔助檢查。最終的結論是,這一病例不屬于醫(yī)療事故。
拿到這份鑒定報告后,邵潔徹底鐵了心:已經沒路可走了——“他們在逼著我走最后的一條路,去打官司。”正是從這一刻開始,邵潔決定不再照顧“面子”,“我起碼得給父親一個交待。”
司法鑒定:
常州二院有過錯
常州天寧區(qū)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后,在征求雙方意見后,向上海市司法鑒定科學技術研究所司法鑒定中心申請再次鑒定。
2011年11月2日,鑒定報告正式出爐。鑒定專家認為,常州二院在這一病例中,存在多處過錯。一、死亡前一天下午病情已經發(fā)生變化,院方此后盡管已經作出了護理級別的調整,但卻沒有對病情變化原因的分析,甚至都沒有測量血壓,對病情嚴重性和復雜性認識明顯不足;二、因為未進一步檢查明確病因,加之兩次使用消旋山莨菪堿、一次使用杜冷丁,可能掩蓋癥狀,對病情診斷帶來不利影響;三、一級護理是適用于危重患者,未見任何護理觀察記錄,違反了醫(yī)療護理規(guī)范。綜合多種資料,鑒定專家認為,在邵元度死因無法確定的情況下,常州二院仍然存在醫(yī)療過錯,其治療過錯與邵元度的死亡后果之間存在一定的因果關系,醫(yī)療過錯為死亡的次要因素,參與度擬為30%~40%。
院方應訴:
認可司法鑒定結果
“錯了,你就得承認。有多少錯就是多少錯,但你不能說沒有任何錯。”看到這份鑒定報告后,邵潔稍稍寬了下心。
在昨天的庭審現場,前來應訴的常州二院醫(yī)務處的工作人員和法律顧問,也對上海司法鑒定部門出具的鑒定報告予以認可。院方表示,他們認可邵元度在醫(yī)院的整個診療過程,認可這份鑒定報告,只是對于索賠數額存在一定的異議。
邵潔作為原告之一,她和家人一并提起訴訟,狀告常州二院,要求院方賠償死亡賠償金164416元、喪葬費17945元、交通費5431元、精神損害撫慰金60000元,共計25萬余元,并要求院方承擔本案全部訴訟費用。
因庭審現場原告方出示的交通費發(fā)票并非原件,按照法律規(guī)定,復印件可以不予認可。但沒想到,當法官征詢院方意見時,院方竟一口表示,“全部認可。不管是真實性,還是數額,我們都認可。”院方表示,他們對于前三項,即死亡賠償金164416元、喪葬費17945元、交通費5431元全部認可,只是對于精神損害撫慰金的數額存在異議。
作為原告方的代理律師,江蘇圣典律師事務所龔擁軍律師當庭向院方提出,在邵元度被轉為一級護理后,卻沒有一條護理記錄,希望院方對此予以解釋。院方未正面回應,他們表示,上海司法鑒定部門出具的報告中已經明確記載,無須重復解釋。
在庭審快要結束時,法官按照程序征詢雙方意見,是否接受調解。對此,邵潔一口回絕,“絕不調解,請求法院直接宣判。”
對話
期待公正判決
醫(yī)院必須認錯
當事醫(yī)生還說,現在突然特別理解“醫(yī)鬧”
作為一名在醫(yī)院工作了27年的醫(yī)生,為何挺身出面,狀告自己工作的醫(yī)院?
在采訪此事時,原以為邵潔會“避嫌”,不會出庭與院方對峙,但事實上,邵潔一點都不避諱。
她告訴記者,“曾經我很糾結,但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回避的了。我只是希望通過自己的這一行為,讓部分醫(yī)生能夠警醒,能夠說實話,能夠對病人更負責任。”
記者:這么多年,按說應該對醫(yī)院感情很深啊。
邵潔:對,感情非常深,我是伴隨著這所醫(yī)院一起成長的。所以,事發(fā)后,我非常糾結,我在第一個24小時內,沒說一句話,當時覺得我所在的醫(yī)院,應該會給我家人一個合情合理的處理結果。
記者:你所希望的合情合理的結果是什么?
邵潔:當時就覺得,醫(yī)院會查清事實,對有責任的醫(yī)護人員予以處理,哪怕是批評教育。然后,對我們家屬進行安慰,讓我爸爸走得更有尊嚴一點。
記者:但后來院方這么做了嗎?
邵潔:沒有,我很失望。同時,我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記者:什么樣的壓力?
邵潔:我跟我爸爸的感情很深,他對我很信任。在他走前的這十年,他幾乎沒有去過醫(yī)院看病,都是我在家里幫他看病、打針。這次是因為病情比較重,需要手術,他才說要到我們醫(yī)院來看病。他來二院,看中的就是他的女兒在醫(yī)院工作,會放心一點。但結果呢?在我的醫(yī)院里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的弟弟和妹妹怎么看待我?
記者:非常糾結?
邵潔:這邊是我的同事,我的領導,我跟他們都很熟,關系也很好。但是,另外一邊,則是我的父親,我的弟弟妹妹,還有我年邁的母親,那更是我的親人。夾在中間的我,當時真的希望院里能出面,哪怕是說句道歉的話,讓我們心里能安心點,可是,沒有。
記者:對于醫(yī)院的這種做法,你什么感覺?
邵潔:我突然特別理解那些“醫(yī)鬧”,之前很不理解,他們?yōu)槭裁匆[。如今到了我的身上,我才知道,遭遇這樣的結局,我沒有任何辦法,有勁不知道怎么使。
記者:那你想過要去“鬧”嗎?
邵潔:想過。但是,我不會那么去做,我認為自己還有一條路,就是打官司。我相信,法律會給我一個公道,給我父親一個交待。
記者:其實,你可以選擇調解,那樣院方賠償的錢款可能會多一點。
邵潔:這個道理我明白,但我不會選擇調解。可能大多數醫(yī)療訴訟都是以調解結案,但我希望一個判決,一份公正的判決書。你可以不用賠我一分錢,但你必須承認你的錯誤,因為,你的確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