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侗鄉(xiāng)的身份 “寫給侗鄉(xiāng)的情書”(圖)
“盡量做減法”
東方早報:有人說這是一部全部由80后電影人共同創(chuàng)造的電影,影片表現(xiàn)出超越年齡的厚重,很多老年觀眾都非常喜歡,你的年齡給這部電影帶來的優(yōu)劣分別是什么?
吳娜:導演組確實都是80后,我、攝影、場記、掌機。但錄音和燈光還是非常優(yōu)秀的老前輩。年輕人的優(yōu)勢是敢于嘗試新的東西,包括違背經驗的事情。像使用固定機位、長鏡頭。之前有很多質疑說不應該做得這么極致,我們還是做了,并且沒有絲毫顧慮。
至于劣勢,還是沒經驗吧,對于大場面的把握是我覺得力不從心的。像救火那場戲,只有一個跟拍,我還只拍了兩條,最后只能用第一條,因為第二條拍時,火燒得太大,人都跑光了(笑)。現(xiàn)在回頭看看,我還是急躁了些,太想表現(xiàn)一些東西,一部影片中的訴求太多,反而會不純粹了。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應該能夠做得更純粹些。
東方早報:吊腳樓被燒,村民來救火,但澆的卻是房子周圍,為的是建立起一道隔火帶,可是不了解當?shù)仫L俗的觀眾會覺得奇怪,以為鏡頭穿幫,放映現(xiàn)場也確實引起很多笑聲,為什么沒有設計鏡頭交代一下?
吳娜:是的,侗鄉(xiāng)的吊腳樓最怕失火,而且樓與樓相連,一旦失火,幾乎不會去撲滅失火的房子,只會讓它燒,大家會把水澆在房子周圍,建立隔火帶,這樣火就不會燒到周圍其他的房子。
對于鏡頭的設計,我們的確盡量站在一個觀察的角度,和拍攝者保持一定的距離,我們前期做了很多準備,分析和討論,每拍一個鏡頭,都會問村子里的人,你們是不是這樣的?對于一些交代的鏡頭,比如很多觀眾很想看到手工繡品的樣子,其實之前我試過切近景,拍特寫,但是放進去感覺就是不對,沒辦法,我覺得要統(tǒng)一風格,所有的鏡頭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迎合影片的主題和內容。所以就得盡量做減法,其實我現(xiàn)在覺得我還是減法做得不夠,而且畢竟這是一部藝術影片,還要符合藝術氣質,也要符合侗族人的氣質。
東方早報:侗族人是什么氣質?
吳娜:性格內斂、感情細膩而充沛,同時又非常寬容、以和為貴。很多東西意會卻不言傳。
“游走在中間的身份
讓我更能看清”
東方早報:為什么你會把“行歌坐月”設置成夢境?
吳娜:其實我也沒有親眼見過“行歌坐月”,以前大家坐在一起是不說話的,只唱歌,用歌聲來傳遞感情,你想想看,這是多么有風情的一件事情,可是現(xiàn)在這一傳統(tǒng)正在漸漸消失。你看到片中有這樣的場景,就是現(xiàn)在所謂的“行歌坐月”,但大家只坐在一起閑聊,沒有再唱歌了。之所以把它設置為夢境,因為“行歌坐月”似乎只能在年輕人的想象和夢境中出現(xiàn)了。
東方早報:行歌坐月是戀愛的方式,戀愛是侗族這么重要的交流方式,長輩甚至會主動讓出空間,鼓勵早戀對于漢族人好像不太可能。
吳娜:《紅樓夢》就是鼓勵“早戀”(笑)。我覺得侗族人是處處顯示出他們的寬容,對人和自然的尊重,所以孩子們的戀愛,家長都會很尊重,也會主動讓出空間。但是侗族也是公約在先的,這樣的道德操守是最基本的;女孩子們都不會很輕佻,男孩子也被告知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否則就不會再被允許去行歌坐月。
男孩和女孩之間是互相傾慕又是互相尊重的,哪怕男孩子出去外邊打工,染了頭發(fā)回來,但是他對待本族的女孩子還是跟以前一樣。侗族是熟人社會,如果做出了不好的事情,在臉面上都不會很好看。而且行歌坐月都是在采歌堂舉行的,苗族也會用歌傳情,他們其實是很奔放的,但侗族人卻是很含蓄的。行歌坐月只是傳統(tǒng)的戀愛方式,像影片中石叔和小姑他們那一代人表達愛的方式,我也表現(xiàn)了“爬窗探妹”,窗開的格數(shù)也代表了兩個人的相戀程度,窗開一格,兩個人還不算相熟,窗開兩格,兩人應該相互心儀,這更像是一個古老的文化傳統(tǒng),已經融入到侗族人的生活中。
東方早報:拍攝地是你家鄉(xiāng),演員基本上都是你親戚,無限接近真實,這也許是電影出挑的原因之一?
吳娜:也許吧,我之前寫的一些時代性很強的劇本拿給別人看似乎沒有什么效果。拍攝地其實是我外婆家,我生在城鎮(zhèn)上,后來又被丟給外婆,幼年的我并不會說普通話,只會講侗話。上學以后回到鎮(zhèn)上才開始學習普通話。游走在中間的身份更能讓我看清傳統(tǒng)和外來的沖擊所導致的變化,這也是我拍攝的初衷——侗寨的變化、年輕的侗族女孩子的情感。
東方早報:兩個女孩子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說心事,畫面很美,演員演得非常自然,能說說拍攝過程嗎?
吳娜:其中一個女孩是我表妹,女主角也很早就跟我一塊進到侗寨體驗生活,所以我們幾個很快就都打成一片,無話不說,她們的臺詞也都設計成跟她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事情,比如說哪個男孩給她發(fā)了信息,也是現(xiàn)實生活中確實有這個人。
東方早報:你拍攝的村子村風淳樸,成片給村民放過嗎?他們對影片有什么看法?
吳娜:新年的時候回家給他們放了,他們很激動,早早地就坐在場院里,一邊看一邊笑,我記得看完村長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非常感動,他對我說,“看得出你對村子還是很有感情的。”一些人看都是在里邊找自己,因為有的人被剪掉了,沒找到自己的人還有些不高興。(笑)
“下部片子還拍年輕人”
東方早報:怎么找到作曲家瞿小松的?
吳娜:我們拍完了片子才開始找配樂,之前也找過很多人,都談不攏,記得有一個音樂人跟我說,“你這個電影不行,只能靠音樂來救。”我當時覺得,如果你都不喜歡或者認為這部電影不好,怎么做配樂?
后來也是通過一個電影學院的博士生聯(lián)系到瞿老師,瞿老師也是貴州人,我電話打過去,說的貴州話,瞿老師可能覺得是老鄉(xiāng),蠻親切的,他讓我拿著片子到他家去。瞿老師看了片子以后很喜歡,他跟我說一定要用原生態(tài)、自己錄的音樂,后來我們幾個拿著音樂素材一段一段地挑。
瞿老師跟很多大導演合作過,像陳凱歌的《邊走邊唱》,他做過很多電影配樂,很懂電影,也很尊重我,每段都會征求我的意見,我們還很有默契,對音樂的理解很一致。瞿老師幾乎是免費給我做了音樂,后來我們堅持用前期的預算給他,真的很感謝。
東方早報:這部影片和《郎在對門唱山歌》有些地方很相像,你又做過章明的執(zhí)行導演,章明對你的影片有何評價?
吳娜:我參加南京的電影節(jié)時認識了章明導演,開始還不太敢跟他說話,我托旁邊人把片子帶給他看,聽說他對我的片子評價還可以,我才敢問他,可不可以讓我跟他一起工作?他當時很客氣地說,“你都拍得這樣好了,干嘛還要來跟我合作?”我說,因為我從來沒有跟別人合作過,想要學習一下,沒想到他同意了,讓我去給他做執(zhí)行導演。他工作很認真,也沒有什么話。我們沒有太多談過這部影片,他只是對我說,《行歌坐月》很不錯,但應該更成熟一些。
東方早報:你的民族特色應該是你的作品的權杖,未來你的作品是否僅僅依托于此,還是你有更好的主意?
吳娜:我已經25歲了,我覺得青春已經離我遠去,應該做個告別。人人都會有對青春的追憶和想念。我應該會拍攝低于我年齡的所謂“小清新”的故事,像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也許就像《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那樣的片子,因為這是我能夠把握的,我也認為我能夠拍得很好看的!





